1958年秋,广东省委把研究所在石牌南秀村的房屋,全部拨给即将开办的华南化工学院。为使他们能如期开学,要求我所在开学前必须把房子腾空,人员撤走。当时我所在海南的落脚点,只有联昌试验站那点房子。从1958年3月底开始,已从广州迁来了几批人员,还有在此之前,就从广州来站里下放劳动的人员,全都挤在这里,拥挤不堪。当时,新所址刚刚确定,那里是一片原始森林,正在伐树开路、测量、设计。从广州运来的仪器、家具、图书等,由于缺少房子,大部分还搁在露天。虽然草房易建,但也需要一些时间,若在这时,就把广州的这批家属迁来,确实难办。
幸有海南区党委的大力支持,为缓解联昌的压力,海南区党委把海口第一招待所的全部房间、第三招待所部分房间,以及海军司令部一些房子让给我所作临时办公和接待用使用。
8月间,最后离开广州的这批人员,除了几位是作收尾工作的人员外,其余全是扶老携幼的家属。华南农学院派来支援我所开办分院的李锦厚教授、董建华老师,也与这批人员同船到达海口。
所里派我和郝永禄、陈世勤3人,到海口接待,负责料理这批人员的生活,联系赴联昌的车辆和护送工作。几位老教授及其家属,安置在一所;华农来的两位贵宾,安置在三所;其余绝大部分家属,都安置在海军司令部那里,由我照顾。
我们全在军官食堂就餐,住在日军留下的高跷木屋里,屋里干爽凉快,生活上大家都很满意。不料,住没多久,突然一场台风袭来,天气骤变。由于她们随身带的行李不多,大部分家当早已运到联昌。有的孩子病了,哭哭啼啼。虽然家属队中也有两位医护人员――陈桂婵、李碧玉,但她们手头无药,无能为力。好在司令部有个医务室,隔壁又有189(或是187,记不准了)医院。免费为这些患儿看病、打针,缓解了孩子家长的忧虑。然而,一阵接一阵的狂风暴雨,使司令部跟前的那条入海小河水涨得几乎满堤。她们都开始担心运到联昌的行李,会不会被雨打湿或泡在水里,议论纷纷,要求尽快回去。
领导答应了她们的要求,于是,包了几部客车,那天上午,台风一过未等路干就启程上路了。由于道路泥泞,尤其一下国防公路,进入我们新开的那段,行车极其困难。好在所里派来了大批人员在路上接应,带着锄头、砍刀,有的帮助推车,有的砍树枝垫坑……客车直到夜里10点多种,才到联昌。
刘铁山回忆录之三
编者按:刘铁山高级实验师撰写的《支农》一文,既是研究所下迁到儋州初始期何康所长等领导同志带领科技干部深入儋州农村,以积肥的实际行动,支援农业生产的生动有趣的描述,也是对于20世纪50年代儋州农村农业生产及其落后状况的真实记载,并且也是对当时农民热情纯朴和农村某些不文明不卫生生活的形象写照。积肥支农,在今天看来,是不必要了,但在当时却是必要的;虽然这和橡胶热作研究没有直接联系,但却是与儋州当地农民建立情谊一个具体行动,研究所只有和儋州农民建立了情谊,才能在儋州做好橡胶热作科研工作。此文值得一读。(杨振堂)
支 农
时间:1958年端午节前。
为了帮助当地发展农业,与农民搞好关系,何康、吴修一、龚硕蕙等领导,曾带领我们几个同志——曾江、郑坚端、邓平阳、方畅承、朱少霞、刘静波和我,到洛基农村支援农业生产。与当地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干了半个多月。主要是积肥。当时的口号是:争取粮食产量翻两番。
“争取粮食产量翻两番”的口号,也是儋县文艺宣传队下村表演时唱的一句歌词。看他们有关节目表演时,我们只见有个演员,头戴蒲编小帽,手拿一条树条,屁股后边吊着一块布垫,在台上边扭边唱。他用的是儋州方言,我们一句也没听懂,尤其对他屁股上吊着布垫,更是莫名奇妙。而当地农民却看得津津有味,非常入神。后经曾江翻译,我们才知道节目的意思——演员手拿树条,表示正在骑牛;屁股吊块布垫,是怕水牛背上的泥水沾湿骑牛人的衣裤。他说,当地农民骑牛下田时,一般都会在屁股头绑块垫子。由于这个节目,比较新奇,所以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很深。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和郑坚端相遇,都会把手伸向对方,翻来翻去,以示致意。翻动手掌,是我们之间的哑语,表示“翻两番”的意思。每当如此,总会勾起我们对当年的那段回忆。
由于那时当地的粮食产量基数很低,亩产只有一百来斤,翻上两番,也不过400斤左右。用今天的眼光来看,亩产400斤只是个低产指标;可在当年,这却是个高不可攀的梦幻。因为:那时这里的稻田从不施肥。每年只育一次种,插一次秧。水稻熟时,拦腰收割,留着高高的稻茬,等其再生。再生稻的产量更低。反正没用多少劳力,收多收少,等于白捡,他们不太在意。
说起积肥,其实,我们是真正的刮地皮。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厕所,出门不是草丛,就是树林,这里的人都在野外拉大便。唐代明说,他在这里下放,最初很不习惯。尤其是,每天早上都要跑到外面大便;可是人在前面走,猪在后面跟,人跑到那里,猪就跟到那里,好像它就知道人要大便似的,撵都撵不走;实在没办法,只好爬到树上去拉了。唐代明还说:“这里找不到人的粪便,一拉出来,马上就被猪给消灭了。”虽然此地见不到人的粪便,而猪屎牛粪却到处可见。在村子附近的路上,离农户越近,地上的家畜粪便就越多。所以,村干部带一帮青年和我们一起,每人扛一把锄头,先从村内的路面开始,连粪带土,又刮又挖。与此同时,又让另一部分青年,到村外去割飞机草——这种草,枝嫩叶多,不但好割,也容易沤腐。飞机草要截成小段。本地没有铡草的习惯,没有铡刀;只得用砍柴用的砍刀,把飞机草放在木头上,一段一段地剁成小段。
至于制作肥堆,有的肥堆,置于村头路边;有的堆在近村的田头。每堆都是先在地上铺一层剁好的短草,然后蓋上一层粪土,一层一层地往上堆积,直到一人多高;然后把堆顶弄成凹坑,把水浇到坑内;最后再用稀泥涂在堆的外面,这个肥堆才算完工。
村民们对我们非常热情,劳动积极性也很高;尤其是那帮青年(我们所来劳动的,除曾江是老年人之外,我们也都是20多岁的青年人),积极性特别高,还要我们和他们一起挑灯夜战。白天割草的青年,这时也加入到我们挖地的行列。这样一来,比白天劳动还要热闹。因为平时这里的农村,夜里都是黑灯瞎火的,所以他们才把掌灯劳动,当作唯一的娱乐,有说有笑,非常开心。
这次支农,是个开端。从此以后,特别是我们生活最困难的那几年,每到插秧、收割的农忙季节,我们所都会派大批人员去附近农村支援……
刘铁山回忆录之四
编者按:华南热带作物研究所是生产企业部门的研究所,必需为生产服务,这是该所的建所宗旨。生产中存在什么问题,研究所就研究解决什么问题,急生产之所急,为生产之所需,这就是该所的研究工作方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刘铁山高级实验师的《1960年海南浓缩胶乳变质事故的回忆》,通过记述1960年研究所加工系领导和科技人员获悉一些橡胶农场浓缩胶乳发生变质事故后,立即前往调查研究,从而找到其根本原因并及时采取有效应对措施的事例,生动体现了这一主题思想。(杨振堂)
1960年海南浓缩胶乳变质事故的回忆
1960年2 月2日上午,刚刚上班,研究所就接西联农场来电,说有20吨浓缩胶乳变质成糊,请研究所前往挽救。吴修一主任当即要车,把加工所全部人员拉至西联。他亲自在现场坐镇指挥,要大家各显神通,设法挽救。当时,聚集罐里还有半罐变成糊状的胶乳,已排不出来;而已排入包装桶的胶乳,未等装车就已凝在桶里,只得破桶取胶。不知谁出的主意,说农垦局有新进口的皱片机,用皱片机来处理这样大的凝块,比较合适。于是,系领导立即派我和赵镇培两人奔赴海口,请海南农垦局调拨皱片机,我们到海口经了解,才知道进口皱片机是个庞然大物,在农垦局仓库分装在24个大箱里尚未组装。听说有10多吨重,要几部卡车才能拉完。知此情况后,我们正打算回去,却又碰见所里来人,要我们马上去南田农场了解情况,说那里也出现了胶乳变质。我俩立即去车站排队,买到当天晚上开往三亚的夜班车票,次日车到藤桥时,天还没亮,我俩下车在路边等到天亮;在那里,能远远望见浓縮胶乳厂独特的厂房。因为当时浓缩胶乳工厂都是利用山坡来盖的,为的是便于膏化法浓缩胶乳排清,不用泵抽,节省劳力。我们朝工厂方向走去,工厂就在路边拐弯处不远,里程碑刻的是281公里。到了工厂,孙厂长和李书记领我们到车间看了胶乳情况,症状和西联的变质特征一样,变质胶乳数量比西联还多。在南田时,又接到所里通知,要我们再去南平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我们到了陵水,得知当天去南平的班车已经开走,要等后日才有南平的班车,只得在陵水住下。在陵水时,曾看到一队女青年,穿着短裤灰军装,头戴有红五角星帽徽的八角灰军帽,在陵水街上列队跑步操练。我感到奇怪,不知他们是干什么的,大冷天气,我们都穿着棉衣,她们却敢穿单衣短裤。后来,才知道她们是来陵水拍《红色娘子军》的电影演员。
我俩到达南平,又遇到我们培训班的学员,他是南平胶乳加工厂的厂长(名字我已忘记)领我们察看,好在这里产量不多,但也变质8吨。南平农场场长朱黎招待我们吃饭,才知道当天是春节除夕;可是一路都没发现春节气息。中国正处于灾荒年月啊!怪不得。
3月16—18日,海南农垦局在南田农场召开制胶会议。吴修一带领袁子成、刘静波、黄惠民和我,乘杨全开的小吉普前往参加。我们4个随员,挤在两座位的后排,边上两位只好把腿伸出车外,那时车少,交通管理不严,超载是普遍现象,没人过问。可是短途尚可,这次是要走430公里的土路,才到开会现场。好在我们坐的是“老牛破车”,路上经常熄火,我们可以乘修车之机,下来活动活动身子。
那次会议商定,请研究所派人来南田工厂蹲点,探讨胶乳变质原因和改进方案。回所后,系里派袁子成、方畅承、刘静波和我来南田蹲点。我们把椰油肥皂溶成肥皂水,加进变质浓缩胶乳中,边加肥皂水边慢慢搅拌,直至糊状转稀为止。这是根据用月桂酸提高胶乳机稳的设想而采取的方法。因为椰子油的成分主要是月桂酸。当时南田椰子肥皂不多,又派人到三亚调拨了一些。
那年五一节,袁子成同志还用改进后的胶乳制成气球,悬在会场上空向大会献礼。
用加椰子肥皂水的办法,只是临时应急措施。要想杜绝这种事件再次发生,还得从根本上找原因。
真巧,就在1960年春天,海南许多农场的开割胶树上迅速蔓延条溃疡病,研究所也不例外。好多胶树割口附近的树皮,有的正在腐烂,有的已经不见。这种情况,已引起生产部门和研究所的高度重视。原因是,由于历年来强度的割胶,1959年冬,又遇阴雨连绵,湿树未干就去割胶。树皮感染病菌,又感染了胶乳。所以,不但胶树受到损害,胶水也难以幸免。在浓缩胶乳加工方面,那时全都用膏化法生产,主要配料藻酸铵本来就是细菌很好的培养基。所以,带菌胶乳中有这一良好培养基,病菌便迅速繁殖,致使胶乳变质也就不足为奇了。
自出现这些事件后,科研、生产都作了许多改进。在胶乳加工方面,增添了挥发性脂肪酸的测定,以监控胶乳质量;在生产上,用离心法生产浓缩胶乳,逐步取消膏化法生产。
(原刊载于2009年出版的《山野掘伟业——热作两院天然橡胶科教事业史料》)